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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8章 動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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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君默、傅新,高秀麗三人關在屋子裏說話時,花吟則一個人無聊的站在院子裏替他們望風。本就是人跡罕至的半山腰,望風也只是個借口,花吟只是不想攪合進去罷了。

雖然隔著門,花吟仍能聽到裏頭不時傳來激烈的爭論聲,傅新聲音最大,高秀麗其次,鳳君默偶爾大聲說一句,多數時候都是沈默。他們的談話,花吟是一個字都不想聽的,但傅新、高秀麗口中的家國天下還是避不可免的刺激到了花吟的神經,心內也跟著煩亂起來。她索性提了個竹籃子出了院子,跑到山裏頭,不管是什麽樣的野菜野果胡亂的采摘起來。

摘了半籃筐,花吟約莫著他們也該有結果了,低著頭正要往回走,卻聽一人輕嗤,“你們就過著這樣的日子?”

花吟擡頭,就見傅新站在高處,臉色異常難看。

花吟楞了楞,心知傅新這肯定是和鳳君默談不攏,來自己這兒找平衡來了。想明白這點,她斷然不會迎去自討晦氣。

但山路就這一條,其他地方遍布荊棘,她若不想劃破衣裙,刺傷自己,只得迎上去。

傅新見她不搭腔,心中更惱,有意激怒她,道:“你知世人都是怎麽議論你們的嗎?虧得我還替你們叫屈,沒想到你們真在此隱居了!將那些罪名坐實了!大周的百姓因為你們陷入水深火熱之中,烈親王府上下悉數被幽禁在冷宮,他為了你,竟然這些都不管了!他還是大周的王爺嗎?還是那個鳳君默嗎?你怎麽能……”

“你怎麽跑這來了?”鳳君默的聲音驟然響起,他疾步走來,經過傅新與高秀麗,徑自到了花吟的面前,接過花吟挎在臂彎的野果野菜,握住她的手,說:“沒有你看著火,飯都糊了,回家吧。”

鳳君默拉了她將她護在身後,花吟就由著他拉著,不說話。

傅新也是任性上頭,故意擋住了他二人的去路,目光冷冷的掃過倆人被刻意抹去原本容顏的臉,說:“一個大周的王爺,一個大周的公主,為了逃避責任,隱姓埋名就算了,竟然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,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?野菜,野果,日夜勞苦,為生計奔波,是,人各有志,但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姑父姑母連這些都吃不上,你們是自在了,他們卻忍受著世人的冷言冷語,勢力小人的肆意踐踏侮辱。”

鳳君默再聽不下去,一掌推開傅新,而後者此番是打定主意挑釁到底,隨即動了手,但傅新哪裏是鳳君默的對手,只過了幾招,傅新就被他踢了個狗吃屎,狼狽不堪。

鳳君默站住腳,看了傅新一眼,又看向高秀麗,沈聲道:“有件事,或許你們還沒搞清楚,我留在這,不是為了她,而是為了我自己,我是自私,我是不想承擔責任,這都是我的錯,怨不得任何人。”

傅新只恨自己昔年不學無術,此刻又悔又恨,羞愧難當,心裏又難受的緊,轉而表情扭曲的起身朝山下跑了去。

而高秀麗一直就站在傅新身後,此時傅新被打走了,就剩她一人仍站在原地。

山路本就窄,高秀麗站在路中間,一時走神,竟忘了讓開,鳳君默一手提著竹籃子,一手拉著花吟,不好通過,遂面無表情的問,“你也想攔我?”

高秀麗恍然,側身避開,眼神卻一直落在鳳君默與花吟交握的手上,有些發怔。

花吟心知高秀麗一直深愛著鳳君默,有心想解釋,卻被鳳君默猛的一拉,整個人只得跟著他後面小跑著離開了。

回了小屋,仿似是怕花吟會說些什麽似的,鳳君默強顏歡笑道:“炒一個青菜吃飯吧,我都快餓死了!”

花吟“哦”了聲,忙去摘菜,全程沒有多問一句。

鳳君默感激她的體貼,心緒煩亂的翻花吟方才采摘的野菜野果,見裏頭什麽都有,能吃的不能吃的,暗道:她心裏也亂的很啊。

飯菜上桌,米飯不僅糊了還夾生,一樣蒸菜一樣炒菜,也不知放鹽了沒有,一頓飯吃的素然無味。

飯畢,鳳君默洗碗,花吟便在院子裏磨藥。

他倆的日子一直過的很簡單,倆個大人,生活都能自理,絕不會出什麽雞飛狗跳的事,平素倆人還能避開敏感點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湊趣,今日卻是誰都沒有心情。

即便他二人都不想承認,但心裏都清楚平靜的生活將一去不覆返,其實若是他二人真想躲,以鳳君默的身手花吟的醫術,何愁不能遠走高飛。

只是心在囚籠,就算身在天涯又能如何?

倆人都沒有交心的意願,或許自己正亂著,也無從交心。遂早早洗漱,各自睡下了。

如此又過了幾日,高秀麗沒來,傅新倒是跑了幾回,後來幹脆住在這裏不走了。

鳳君默攆他,說:“這裏沒地方給你住。”

傅新就賴在花吟的房間不走,說:“倆間房,我占一間,怎麽就沒地方了?”

鳳君默說:“那是花吟的臥房。”

傅新咂咂舌,眼神詭異的在鳳君默與花吟之間來回逡巡,道:“騙鬼呢!你倆個都這樣這樣了……”他隨即做出擁抱拉手的親密舉動,口內同時說道:“還在我面前裝什麽裝。”傅新眼見著鳳君默面上發紅,又顯怒容,心知自己大略真是誤會了,想了想,又說:“也對,大周第一貴公子,謙謙君子鳳君默怎麽會做出沒有明媒正娶就毀人姑娘清白的糊塗事!”話才說完,鳳君默還是捉住他給了他一拳。

一句話觸動心事,花吟閃身進了屋內,她一直回避和鳳君默談論將來,除了國難當前讓二人呼吸不能,她何嘗不是因為已非清白之身,而早就斷了念想。

或許還有個原因,只是她一直不願承認,她對鳳君默曾經的那份心意早已不純粹了,不管是愛是恨是怨她的心底終究藏了另一個人。

過了好一會,大抵是鳳君默怕她胡思亂想敲開了門,隨即有些難為情的替傅新道了歉,花吟倒是演的一手好戲,只裝作懵懂不解的樣子,示意自己方才一直在忙,根本沒聽見傅新說什麽。

傅新遠遠的瞧著,聞言癟了癟嘴,揚聲道:“真要被你們倆個給急死!要是彼此有意思說開了就好了!你猜我猜的黃花菜都涼了!”

鳳君默大怒,追著傅新又給了幾拳頭。

這一日,鳳君默和傅新一同出了去,說是過幾個時辰就回來。

花吟從天亮一直等到天黑,等到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,她心裏已然有數了,但仍舊機械性的重覆著這個動作。

後來她大概總算是意識到自己一直這樣挺傻的,便開始收拾屋子裏的東西。

都是些家用物什,要是出遠門,真沒什麽好帶的,花吟一眼看遍屋內所有的擺件,最終想起一件,爬進鳳君默的床底下,找出落滿灰塵的龍吟寶劍。

趁著月光,她洗凈劍鞘的灰塵,本想拿了磨刀石磨一磨,拔劍出鞘,一聲輕顫龍吟之聲,寶劍鋒利若雪。

她微微一笑,心有觸動,口內喃喃道:“甚好,甚好。”

鳳君默就在這時推開院門走了進來。

他輕聲問,“你在做什麽?”

花吟回頭,見他只身一人,心中明了,目光落在手中寶劍上,說:“我在替你收拾行李。”

鳳君默一楞,語氣有些沈重,“沒什麽好帶的。”

“是啊,沒什麽好帶的,但是護身的兵器不能不帶,所以你回來了。”

鳳君默聞言剛要開口,花吟緊接著又問,“什麽時候走?”

“今夜。”

這麽趕!花吟面上一呆。

“花吟,我是來接你的。”

花吟回身,雙手執劍遞到他面前,說:“王爺,這世上已沒有花吟了,她已經死了,死在蒼藍江裏,在你面前的不過是個山野村姑,我這後半輩子唯一的願望便是寂寂無聞,了此殘生。”

鳳君默被她說的心中一陣難受,說:“你這又是何必?高將軍已經答應了我給你安排一個安全的所在。”

“我不想再死一回了。”

鳳君默愕然,“高將軍與我父王是至交,他不會……”

花吟搖頭,他是不懂的,且不論前生她受的淩遲之刑,這一世她已經死過太多回了,每一次她都當自己必死無疑了,那種窒息絕望的痛,每每回想起來都是不可抹去的夢魘,她不想再經歷那樣的痛苦了,她確實是怕了。

她根本沒有拯救天下人的能力,她也不是真的活菩薩,她會怕,怕失望落空,怕自己親近的人一個個死於非命,怕自己絕望的死去卻又在痛苦中醒來,她終究輸給了自己。

“我已經想的很明白了,我管不了天下人,也救不了天下人,我能做的只有要求自己做個好人,不害任何人,至於其他的,我真的無能為力了。”

鳳君默說:“我不需要你做什麽,只是留你一人在此,我終究心不安。”他扶住她,卻見她早就淚流滿臉。

鳳君默便再也說不下去了,花吟擦了擦臉上的淚,起身朝自己的屋裏走去,拿了滿滿一大包東西,聽著瓷器碰撞的聲響,倒像是裝滿了瓶瓶罐罐,她說:“裏面全是藥,有治傷的藥,也有毒藥,我都貼了標簽了,你看仔細了,拿好了,或許將來用得上。”

原來她早有所覺了,鳳君默神色黯然,不知是該感動,還是為即將到來的別離感到酸楚。

花吟不願再與他多說,推了他一把說:“要走就快些走吧!你走後,我會回到結緣寺和清心師父她們住在一起,你不用擔心我。”

鳳君默都已經出了院子柵欄了,卻突然回身,握住她的一只手,情真意切道:“等我,如果我沒死,等我回來娶你。”

花吟一呆,他的吻已然落在她的額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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